翻译只是兴趣;不会定期更,不混粉圈,不盈利;多年指环王中毒者;不是宝钻&霍比特粉;人挺无趣的,所以不用关注我啦。关注的对大家说一声谢谢╰(*°▽°*)╯
 
 

【无授翻】Among Shad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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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练习,一切都不属于我。友谊向。


*《暗影之中》

第一个橡果砸在了阿拉贡的太阳穴处。


他心中一凛,僵立在原地。


一个寻常旅人会觉得,这不过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又或者,橡树在跟他恶作剧呢,但阿拉贡是一位游侠,他要警醒得多。在他营地上方延展的枝叶都不是橡树的。橡果肯定从别处而来。


阿拉贡想借自己篝火的微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树干静静矗立在原地,枝叶上没有异常。不过,森林中处处是暗影,其他地方的光线非常微弱;只有在这一片空地中才照进些许阳光。若藏在暗处,谁都能把他瞧个明白。


等待许久之后也没有发生什么,最后,阿拉贡放松下来,沉沉地靠在树干上。也许扔橡果的只是想吓吓他,告诉他这儿并不欢迎他。不论如何,他是不可能被吓到的。


密林,他想,不论艾莱丹和艾罗赫怎么说,这名字太适合这片森林了。


才过了几分钟,又一个橡果砸到他的后脖颈,力道之重让他喊叫出来。阿拉贡伸手搭上剑柄,环顾四周,竖耳倾听。可他只听到微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他略带紧张地放开剑柄。


森林快要把他弄疯了。他已经在这游荡了两个礼拜,这两个礼拜中,除了暗影和树木,他什么都没见着。这两个礼拜,他的旅伴净是黑松鼠啊,鸟啊,还有一些长着利爪的看不见的什么生物。但距离他涉过魔法河已有三天,路程一定已经过半。森林也越来越明亮。这里已是精灵的领域,他离他们的宫殿已经很近,这里的树木也比之前快乐,没有那么敌意满满。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又一颗橡果砸在他的额头正中央。


阿拉贡拔剑挑起。又一颗橡果砸向他,他转了个身。


一阵淘气的笑声传来。


在上面。


“是谁?”他喊,“你想要什么?快快现身!”


起初,他只能听到树林间无尽的风声。然后一个清澈、快乐又坚决果断的嗓音响起。“我才该是那个提问的人,人类!这是精灵的森林,这是精灵的路,而你却在这扎营。你没有权利来到此地——但你很幸运。如果你遇到了我们的巡逻队,他们可能已把你击杀当场。”


阿拉贡放低剑尖,但仍旧绷得紧紧的。那个声音带了点辛达口音;无疑这是个精灵。但他并没有因此安下心来。


密林的精灵是特别多疑的那种,他们不喜欢有生人来到他们的地盘。阿拉贡一直希望避开他们。


“你说击杀当场?”他试图保持语调平稳,“像我这样一个独自上路的旅人?听起来有点残忍啊。我还没有遇到过这样残忍的精灵呢。但话说回来,我也没遇到过会用橡果攻击我的人。”


精灵又笑了。“也许没有,但很好玩!人类一般没什么好玩的。但你现在得回答我的问题!你因何来到大绿林?”


“我只是路过,”阿拉贡说,“无意烦扰任何人。抱歉得用你们的小道,但这条是最便捷安全的道路了。”


“你要再走下去,你就会到精灵王的宫殿了,”精灵说道。阿拉贡想看清他的样子,可繁密的枝叶将他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们说,前面有条捷径能够绕过宫殿走出森林。我就是往那去的。我明天就会上路,要不了几天,我就会走得远远——”


“谁说我会让你活下去?”


精灵嗓音里的顽皮瞬间消失,他的话跟刀子一样落下。阿拉贡心里登时冰凉。


“没人这么说,”他虚弱地接道,“我以为——”


“你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精灵说道。突然,阿拉贡能看见他了——叶子中间出现一道纤长的身影。他走近了。


“我说,我只是借道路过,”阿拉贡试着别让自己听上去很害怕,“我没有什么目的。我是个旅人,一个游民,我想要走捷径穿过密——绿林,去到东面。”


埃尔隆德和双胞胎跟他说过不下千遍,在密林的精灵面前,千万不要用密林这个称呼。他们瞧不起任何使用那个名称的人。


“一个旅人,”精灵道,“所以你在这没有什么要做的事?”


“没有,”阿拉贡说,“完全没有。如果你让我继续上路,我会尽快离开森林。谁都不会注意到我。”


“如果我杀了你,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你。”


阿拉贡举剑指向上方的黑影。


“我不可能坐以待毙,不论是不是人类——我都是一个骁勇的战士!”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假如精灵被这番威胁给气到,带来更多战士把他杀掉怎么办?他不可能躲得过去。


精灵沉默了很久,可当他开口时,他又哈哈大笑,并且还朝阿拉贡再次扔了一颗橡果。


“你在威胁我么,人类?这可真是稀奇。不过我得问:你拿着剑在下面,而我却拿着弓在上面,你要怎么和我打?也许你长翅膀了?”


“我没有翅膀,”阿拉贡答道,“但如果你能像个男人(man)一样下来跟我面对面,你就会发现,我完全有能力捍卫自己!”


“可我不是人(man),”精灵说,“我为什么要跟个男人(man)一样打架?”


阿拉贡长叹一声。这个精灵的逻辑比他的两个哥哥还烦人。


但他的逻辑同样透露着危险的意味。


“听着,”阿拉贡越来越急切,“如果你不让我上路,那咱们就一起去见你的国王,让他来做评断,虽然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过去很久,但我相信他能认出我,还有——”


“你见过他?你来过这?”


“没有,”阿拉贡说,“那时我在伊姆拉崔,瑟兰迪尔国王在我儿时来过好几次。”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剩下的都说出来,这应该能让精灵意识到,他并不是敌人。“我是埃尔隆德的养子。”


久久的沉默。然后精灵说话了,他的嗓音里充满了惊异与难以置信:“艾斯特尔?”


阿拉贡差点把剑掉地上。


不可能。


但这是真的。精灵俯下身,想看得更清楚些,阿拉贡得以瞥见他的全貌——这张脸那样熟悉,熟悉得令他心痛。他的头发在一缕阳光的照耀下像金子一样闪闪发亮。阿拉贡取笑了多少次他的秀发?


枝叶几不可查地抖了抖,精灵开始往下爬。阿拉贡的心脏咚咚直跳。精灵从最低的树枝上跳了下来,轻轻落在篝火的一侧,然后笑了——一个温暖、顽皮的笑容。阿拉贡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念这个笑容。


“莱格拉斯!”


“艾斯特尔。我没认出你。”


阿拉贡没法动弹。


“你好高了,”莱格拉斯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你变了——你的声音——还有你的衣服——你看起来像个游侠。”


“我就是,”阿拉贡说。


莱格拉斯看上去并没有很惊讶。


不像阿拉贡,他一点儿没变。他的衣着简单,但很精致,颜色与森林融为一体,他的弓和箭袋跟往常一样好好地固定在背上。他的膝盖上沾着苔藓,发丝间勾着小树枝,一颗金色的扣子将他斗篷系起——他看上去是个十足的木精灵,但同时也是一位王子。


“当然,我本来看到橡果就应该认出你的,”阿拉贡说,“绿林的精灵们也许很爱开玩笑,但很少有你这么幼稚的。”


莱格拉斯只是哈哈笑。


他们几乎一样高,而且莱格拉斯还是瘦削的那个。


“你一定跟丹和罗差不多高啦,”他说。


“差不多,”阿拉贡说,“和你也是,”他添了一句。然后他的身体终于能动了,他朝前迈了两大步,绕过篝火,拥抱了莱格拉斯。佩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五年。距离他上次见到莱格拉斯已过去五年。如果他只要紧紧抱住他就能把这五年时光弥补回来的话,那阿拉贡一定会这样做。


“你闻起来还是森林的味道,”他说。


“你闻起来……”莱格拉斯往后撤,把阿拉贡推开,“艾斯特尔,你上回洗澡是什么时候?”


“考虑到我从伊姆拉崔到绿林期间一次都没洗过……不到一个月一点?”


“哦,艾斯特尔。”


阿拉贡露齿一笑,捡起自己的剑,把它收回剑鞘,然后又坐在地上,重新靠回树干。莱格拉斯坐在他对面,胳膊抱着双膝。火苗在他们中间快乐地噼啪作响。


“很抱歉,我很长时间没去伊姆拉崔了,”莱格拉斯说,“我想去的,但这边兽人和蜘蛛的活动越来越频繁。现在我们得用起手头每一个战力。”


“别说抱歉,”阿拉贡说,“近几年我也不在家。我一直和丹和罗在一起,还有游侠们。”


莱格拉斯好奇地歪过头。“可你现在独自一人。为什么?”


阿拉贡耸耸肩。“我觉得应该一个人出来。”


“你准备去宫中拜访我们吗?你还没来过这儿呢。我有好多想给你看的!”


“今天不行,”阿拉贡说,“我只是要去戴尔暂歇,买些补给,然后我就会继续上路。”


莱格拉斯的眼光变得锐利起来。“上哪?”


“去一个离爱打听的精灵们很远的地方,”阿拉贡好笑地瞥了他朋友一眼。莱格拉斯不耐地长出一口气。


“艾斯特尔……”


“抱歉,朋友。离开戴尔后,我会往东方去。”


“戴尔的东面什么都没有。”


“总有些东西的。我可能会到远至鲁恩的地方。然后再往南——去洛汗和刚铎。”


“好远!你在那打算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阿拉贡说,“我只是想去看看那。见见住在那的人,看看那的统治者。我要学会他们的生活方式,还要和他们一起抗敌!”


“可是为什么呢?”


“哦,莱格拉斯,”阿拉贡看着他,这一刻他显得既苍老又那么年幼,“你不明白么?他们是我的族人!我是他们的一员!我当然必须看看这些国家,看看人类——我是说除了游侠以外的人类。我是人类一员。”


“这就是你独自上路的原因?”


“是的。”


“可你住在伊姆拉崔呀!你干嘛一定要去刚铎?”


“伊姆拉崔不能永远是我的家——它不会永远是的我的家。”


“艾斯特尔……”


“不,”阿拉贡鼓起勇气,“我的名字不是艾斯特尔。我叫阿拉贡,阿拉松之子。”


莱格拉斯咬住嘴唇。


“埃尔隆德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阿拉贡久久地凝视着他,“你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我们不该……埃尔隆德说……”


“我知道,”阿拉贡说,“你们不该透露秘密。不论是埃尔隆德还是我的母亲,他们都觉得,我在做好准备前不该知道真相。我觉得他们是对的,虽说一开始我很生气。”


“但……”莱格拉斯低下头,“如果你去刚铎,”他缓缓道,好像害怕他接下来的回答,“你还会回来吧?”


阿拉贡盯着他。“我当然会回来!我可能会在那儿待很长一段时间,但不会永远留在那里。刚铎是我先祖之地,但我爱的是伊姆拉崔!”


莱格拉斯没有回答,阿拉贡也安静下来。突然,精灵笑了,他的笑容又变得淘气起来。


“你要多小心,免得在边境的时候让他们给杀了。只有精灵这种视力才能看出你不是兽人。”


阿拉贡朝他扔了一个松果。


“现在轮到你说啦,”他说道,“你一个人在林子里做什么?或者不如问,瑟兰迪尔什么时候允许你一个人在树林里游荡了?”


莱格拉斯把松果扔了回去。“他从来不禁止我去森林。”


“我是说在晚上。”


“哦。好吧,我本来正在回家路上,结果看到了你。不过我很乐意和你多待一会儿。Ada可能需要更多时间冷静下来。”


阿拉贡禁不住笑出声。“你这次又干嘛了?”


“我不是始作俑者,”莱格拉斯说,“Ada逼我和几个商人开会,因为他觉得开会很无聊。本来会议是今天举行的,但我刚好忘了,然后跑到林子里来了,所以ada就不得不自己去开会啦。”


阿拉贡还在笑个不停,他摇了摇头。“我不得不说,我要是你的话,我会离你的父亲远远的。”


“没错,”莱格拉斯说,“这就是我正在做的事情。或者是我之前正在做的事情。我应该在太阳完全落山前回家;哪怕这里离宫殿很近,但晚上依旧是不安全的。你有篝火,我没有。”


“所以你不会在这过夜咯?”


“我再多待一会儿,”莱格拉斯说,“但不能待整夜。你之前提到过的那条小路——明天你应该就能到那,可一般人很难找到。我路过那边的时候给你做个记号。”


“没那个必要。”


“朋友,哪怕对游侠来说,也很难找到,”他从头发上解下一条细细的皮绳,给阿拉贡看了下,“我会把这个绑在小路旁边的树枝上。从大路上是看不到的。而且你要多加小心——我们不太走那条小道,但巡逻队会经常到那附近,如果他们听到你的动静——”


“他们会杀了我?”


“怎么可能!但他们可能会把你拽到我父亲跟前。”


“你说的,他们会杀了我。”


莱格拉斯笑起来。“那只是个玩笑!”


“你的幽默感真是一绝。”


“反正又不是逗笑的。”


阿拉贡只是哈哈一笑,什么都没说。他们安静地坐在那,聆听着森林里的声音——篝火的火星子噼啪炸响,树木不断轻声细语,一只松鼠在枝头吱吱地叫。照进空地的阳光已变为金色,阿拉贡瞟了一眼火红的天空。树与树之间的暗影被拉得很长,而且非常幽深。


“你该走了,”他说道,虽然他极想请求精灵留下来。


“我知道,”莱格拉斯说道,可是他没动,“你什么时候回来?”


阿拉贡想说:快到你根本没留意到我甚至离开过。但他不擅长撒谎。“不论我何时回来,我都会来找你。下回我来的时候,你得跟我一块出去。”


“我不能,”莱格拉斯悲伤地看着他,“我不能离开绿林。”


“为什么?”


“因为——”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们惊了一跳:是爪子刮擦树皮的声音。


黑暗中传来嘶嘶声。


他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阿拉贡一手摸向佩剑,莱格拉斯观察着四周的黑暗。


八只眼睛在头顶的树上看着他们。


莱格拉斯一言不发地从箭袋中抽了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当他瞄准蜘蛛的时候,蜘蛛又嘶鸣了一声,接着便消失了。他歪过头,似乎在听周围的动静。


“它跑了,”他最终说道,“我去追它,你在这守着篝火。”


他将箭袋紧了紧,拿上弓,然后离开了空地。他一声不响地就消失在了树林中,阿拉贡又孤身一人了。


树木变得静悄悄的,火苗似乎也畏缩了起来。只有树上的松鼠还在叽叽喳喳,它仿佛并不惧怕蜘蛛和黑暗。阿拉贡希望它能闭嘴。但几分钟后莱格莱斯就又出现在他面前。


“搞定它了,”他把弓箭放在手边拿得到的地方,“而且树告诉我只有它一个,不过附近有可能还有它的同伴,”他急切地看着阿拉贡,“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离开绿林了?它们每年离宫殿都更近一步。我们已经很缺兵力,不能让任何有战斗力的人离开。我不能离开。”


“我明白,”阿拉贡说,“我很抱歉。”


“你能走到这么远真是个奇迹,”莱格拉斯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过后可能会出现更多蜘蛛。我今晚不走了。”


“你没必要留下。”


“这里不安全。”他又坐了下来,坚决地看向阿拉贡,“你需要睡眠,得有人帮你守夜,免得半夜被蜘蛛袭击。如果我在这,咱们可以轮流值守。”


“你父亲会担心。”


“我不能留你一个人。”


“我不是小孩,莱格拉斯。”


“我知道,”他看上去很倔强,“但林子对谁来说都很危险,尤其对孤身一人的来说。”


如果阿拉贡拒绝的话,莱格拉斯就不得不一个人穿越森林回家了。他连篝火都没有。这更糟


阿拉贡不再犹豫。


“那我先值夜,”他说,“反正你肯定醒得比我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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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贡是被砸在他额头的什么东西弄醒的。


小小的,坚硬的东西,比如橡果。


他皱起眉头,然后睁开了眼。


莱格拉斯蹲伏在他头顶的一棵树枝上。接着阿拉贡的视野就被乌压压的一片橡果淹没。


“莱格拉斯!”等这场令人脸痛的橡果雨终于停下,他咆哮道,“你这个混球——!”


此时天刚破晓,森林里白雾茫茫。莱格拉斯之前一定离开过营地,用他的斗篷当做包袱,收集了很多橡果,于是才有了刚刚那一出。他也把武器带在了身上,现在已消失在树林间。


“我要把你的耳朵切下来!”阿拉贡继续咆哮,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身子还有一半被缠在斗篷里。在起身过程中,他不小心绊到一条树根,脸朝下地倒在地上。树叶沙沙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像极了嘲笑。他又站起来,暴怒地再次咆哮。


“莱格拉斯!”他的声音像一头熊,让沾满露水的树叶都在抖动,“别以为我会忘了这个!你给我等着!”


没有回答。莱格拉斯真的走了吗?算他聪明。


一缕微弱的阳光穿过嫩叶与白雾照了进来。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那只是露水的反光——还是金发在闪耀?


“这事儿没完!”阿拉贡大声喊,“我会回来的!”


树林间响起一串淘气的笑声。


“很好!”莱格拉斯说,“我会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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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黄了的树叶飘扬而落。地上的枯叶中满是密密麻麻的蘑菇。一只松鼠在榛子树间跳来跳去,正在收集坚果。


突然,森林传来一声忧虑的沉吟。树木开始窃窃私语。松鼠离开蜿蜒在深色树干之间的小道,跟一道棕色的光似的消失在林间。生长在小道附近的白蜡树听到了它们的忧虑,开始晃动她色彩缤纷的叶子。睡在她的树枝上的精灵睁开了眼。


孩子!白蜡树呼喊道,醒醒!这儿有东西——有东西在接近!


莱格拉斯眨了眨眼。刺眼的阳光令他一时什么都看不清。白蜡树先前用枝叶帮他挡着阳光,但现在她却把它移开了。


他坐起身。现在是中午,他先前没打算睡觉来着。


你得赶紧离开,年轻人!白蜡树将他从思绪中拉出,它往这边来了!


莱格拉斯皱起眉。“它是什么?它在附近?”


是的,在附近!如果白蜡树有手的话,她肯定会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它很吵,它也很臭,它很高,脏兮兮的,而且很丑!


莱格拉斯拿过挂在枝头的箭袋,把它固定在背上。不可能是兽人——兽人不会单独行动,尤其这儿还离宫殿这么近——也不可能是巨妖,因为太阳光可以照进来。


“你能看见它吗?”


不是我看见的,是路边的两棵山杨树看见的,他们说,它越来越近了!


莱格拉斯给弓装上弦。“小道边有很多山杨树,我的朋友。你是说长在老橡树旁边的那两棵?他竟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吗?”


橡树老爷不太说话,白蜡树说道。


她听上去很悲伤。莱格拉斯知道为什么。那棵橡树是暗影侵袭以来活下来的极少数的树木之一,他目睹太多惨事,已没有心力再说话。


“那我自己去查探,”莱格拉斯说。


他轻巧敏捷地从高高的枝头爬下,然后跳到另一棵树上。


小心呐,孩子!她在身后喊道。


周围的树木黑压压的,如往常一样黑暗。能够透过厚重树叶的秋日阳光微弱而苍白,无力驱散这里的暗影。但林子给精灵指出的小道却亮堂不少,太阳照在尘土飞扬、曲折蜿蜒的小道和纷纷飘落的枯叶上。


老橡树——比莱格拉斯还要年长,树皮处处沟壑,长满了小疙瘩——它就长在路边,布满结节的树枝伸展到了小道的另一边。两棵年轻的山杨树紧紧贴在另一侧。莱格拉斯跟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爬到了橡树上,低伏在两根树枝的交叉处。那些仍旧鲜绿的叶子遮挡住他,他可以躲在后面观察周围的情形。


那东西从东方沿着小道而来,动静大得像一队兽人,污糟得像一个哥布林,身着破布烂衫,脚下靴子满是泥水。莱格拉斯几乎能听见它的喘息声。山杨树不停打着哆嗦,它们问: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样的怪物?


莱格拉斯笑了。“那是一个人类,”他说,“而且是个脏兮兮的人类。”


它危险吗?它看上去很危险!


“对我来说不危险。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他打不过我。”


可它有剑!它会伤害我们!别让它看见季,孩子,它会杀了我们!


莱格拉斯笑了。绿林里所有的树木当中,这两棵是最好笑的。那个人类不可能伤害得了莱格拉斯。诚然,他带着剑,看上去相当可疑,他宽大的斗篷几乎拖在地上,但莱格拉斯不会放他走过,除非他能证明自己的善意。


人类低着头赶路,莱格拉斯看不到他的脸。他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倾下身,但还是什么都没看见。他正准备开口对人类说话,但转念一想——干嘛不对他来个恶作剧呢?


他往后退去——树枝在他的动作下微微弯曲;这样一个小动作人类是永远不会发现的——他在头顶找到一颗橡果。


“我能拿一颗你的橡果吗?”他轻声问橡树。


橡树什么都没说,但橡果掉在他摊开的手掌中,莱格莱斯收起拳头。


然后,他再次转脸看向人类——刚好看见那人直起背脊。他停住了脚步。就在莱格拉斯准备扔出橡果前,人类举起一只手,一棵松果从他耳边呼啸而过。


“要么你自己现身,要么我上去把你弄下来?”


莱格拉斯惊得差点掉下树。血液顿时涌上脑袋。


它看见你了!山杨树吼道。现在它要杀掉你了!它还会用那把可怕的剑杀掉我们所有树!


莱格拉斯想笑,可所有的笑声都卡在他嗓子眼里出不来。他久久无法出声。


“别傻了,”他终于能开口说话,“他不会的。”


接着他半跳半落地下了地。人类猛冲向他,差点被自己绊倒,但莱格拉斯把他接了个满怀,免得他倒在地上。人类直起身,莱格拉斯用双臂勾住他的脖颈。


“艾斯特尔!”


游侠成长了。当然,不是长得更高,而是更加健壮,跟他拥抱有点像跟一只熊拥抱。


“你这个蠢精灵,”他把莱格拉斯抓在一臂距离外,“这次也没认出我?”


“你们人类长得好快,我永远没法适应,”莱格拉斯嘟囔道。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阿拉贡无疑不是好多年前那个信心不足的青年了;他也不是他当初在伊姆拉崔初见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了。莱格拉斯看到他眼中战争的沧桑与伤痛,他脸上的沟壑与线条,这个人类已是统帅的角色。他的脸饱经岁月侵袭,但他的举止却坦然大方——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他的皇室血统无法被游侠的面具所掩盖。可他的笑容没变,哪怕他的脸似乎已经不习惯展露微笑。


“好多年了,”莱格拉斯看向人类脸颊上一道细细的白色疤痕。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没有这道疤。“你到底去了哪里?我见过艾莱丹和艾罗赫,可——你这些年都没回伊姆拉崔吗?”


阿拉贡微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多年?没那么久吧——至少没超过三十年!你就跟个小精灵似的没耐心。”


“你别招惹我,”莱格拉斯喝道,但他听出了人类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将近三十年。三十年对莱格拉斯来说不过短短一瞬,可这三十年却好像是他生命中的一段漫长时光。


“所以,”他说,“当我这个小精灵在这儿等着你的时候,你都干嘛了?你立下多少英雄功勋?我错过多少救你小命的机会?”


“也就几次吧,”阿拉贡的烦人语气完全承袭了双胞胎的风范,“那我又错过了多少救你小命的机会?起码一天得有一次吧?”


莱格拉斯哼了一声。


“顺便问一下,你先前在和谁说话?我希望那人别把这事儿传遍绿林。要是他们知道他们的王子毫无体面地和一个游侠拥抱,他们会怎么想?”


“别担心,”莱格拉斯说,“我只是在和山杨树说话。”


他朝它们的方向点了点头。它们很安静,也许正因为先前的着慌而羞愧。


“你的玩伴都好奇怪,”阿拉贡说,“不论如何,我都得继续上路啦。你能配我走一会儿吗?”


“当然,”莱格拉斯假装没听到“玩伴”这个词。当他们走开的时候,山杨树们悄悄说了声再会。“你这次准备来拜访我们吗?”


“这次不会,”阿拉贡说,“我想先去伊姆拉崔。再说,我已经绕道去过戴尔了——从绿林西边走会快一些。”


“这趟绕得可不近!你去那干嘛?应该不是为了买补给?”


“不是的。也许你已经忘了,但上次我答应过你,等我回来时会来找你。我很想你。”


莱格拉斯沉默下来。然后他开口道:“当然。我打赌是因为戴尔那边有不少美酒。”


阿拉贡对他怒目而视。


“不论如何,我最好跟着你走一段,否则你过不了巡逻队那关。”


“我上次就过了。”


“确实。但你和人类混在一起太久。就你现在走路的动静,想不惊醒一头巨妖都难。”


“那你呢,一个木精灵在森林里却躲不过我的眼睛?”


“如果你不是人类,我会藏得更好。”


“这证明了你还没有学会不要低估人类。”


“不,”莱格拉斯说,“这证明了人类确实能锻炼出打猎和追踪的能力,但这需要精灵们长期以及耐心的培育。”


阿拉贡久久没有回答。然后他说:“小精灵。”


“艾斯特尔,”莱格拉斯说,“怎么说你都不能管我叫小精灵。你年纪比我小很多。”


“不,我没有。”


“不,你有。”


“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有。”


“你就是比我小!你出生的时候我都已经成年了呢!”


“没错,当然,如果你光算年份的话,”阿拉贡说,“可你在你的种族里算年轻的,而我在我的种族里却不年轻了。由此可得,我有权叫你小精灵。”


“你没有。”


“我有。”


“就连丹和罗也无权叫我小精灵!”


“可他们有。”


“你比我小!”


“可你更加朝气蓬勃。你不是一直吹嘘自己永远年轻么?”


“我也许是年轻,但我也不是小精灵啊,”莱格拉斯厉声道。


阿拉贡这次没有想好回答,也许因为莱格拉斯是对的吧,他们沉默着并肩走了一会儿。森林虽然晦暗,可处处都有生机;一头鹿在林子间跳来跳去,鸟儿在树顶扑啦啦地飞动。这几年暗影有所收缩——也许因为敌人的注意力在其他什么地方吧。


几分钟后,阿拉贡厌倦了沉默的氛围。“你还没告诉我,这次你又干什么了,朋友?”


“干什么?”


“让瑟兰迪尔生气的事。”


“Ada没有生气。"


“没有吗?”阿拉贡抬起眉毛,“那你在林子里做什么?”


“哦,没什么特别的,”莱格拉斯无辜一笑,“休息一下罢了。我们现在离宫殿很近,这里是安全的。”


“然后呢?”


“然后什么?”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朋友。”


人类越来越擅长读懂他的心思了。莱格拉斯露齿一笑。“Ada没有生气,但Faenivor很生气。”


“Faenivor?”


“你小时候见过他。他是护卫队长,经常跟随我们一起去伊姆拉崔。”


“是的,我想起来了。所以他为什么对你生气?”


“我也不知道。这事相当奇怪。他发现他最喜欢的外套在上次艾莱丹和艾罗赫来过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如果他能找到,他一定会很高兴。”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丹和罗今年春天来的,所以外套丢失的时间并不久。当然,”莱格拉斯补充道,“也可能是因为他发现外套在我房间里。可并不是我把它放在那儿的啊。”


阿拉贡哈哈大笑。哪怕他的笑容已有变化——它在死亡和哀痛下变得沉重,失去了一些天真纯粹。


“现在轮到你讲啦,”莱格拉斯说,“你准备去哪?你从哪来——我是说在戴尔之前?你都去过哪里?”


阿拉贡摇摇头。“朋友,我走遍了所有地方。要全部跟你说的话可能要花上一辈子时间。我在刚铎和洛汗的领主麾下任职多年,我还去过霍林,登兰德,魔多,甚至还有哈拉德。我见过鲁恩的海,我漫步过萝林……”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莱格拉斯垂下眼帘。这不是他第一次嫉妒这个人类,但这次他的嫉妒中还夹杂着钦佩与酸楚。


“怎么了,朋友?”


莱格拉斯叹了口气。“你去过好远的地方,”他说,“你见过许多事情,认识好多人,你自由自在,不被束缚。我呢?我觉得我除了伊姆拉崔,哪都去不了。我能想象你去刚铎和洛汗,却无法想象我自己也能去。我甚至能想象你在萝林的样子。”


“我带你去,”阿拉贡说。


“我也希望能这样,”莱格拉斯说,“但我不能。我得待在这,保护我的人民。我哪都去不了。”


“这就是你嫉妒我的原因?但我也嫉妒你。”


“不可能。你为什么要嫉妒我呢?”


“因为你有家,”阿拉贡哀伤地看着他,“你说我没有束缚,这话没错。哪里都不是我的归宿。我希望我能有个回去的地方。”


“你有伊姆拉崔。”


“并不是永久的,”他摇摇头,仿佛在甩掉疑虑,然后他笑了,“我想你总有一天能看到萝林,朋友。没错,我相信你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


“希望如此。”


“也许甚至能到米纳斯提里斯呢?”


“不太可能。我干嘛要去那?”


阿拉贡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肩膀。“那么,我想,我就得为你描述那里的样子了。但正如我刚刚所言,得花一辈子时间。”


然后他开始细说。他跟莱格拉斯讲了萝林——那儿有金色的树木,埃拉诺和妮芙瑞迪尔,他描述了卡拉斯加拉顿,那儿的领主,以及他与阿尔温·安杜米尔的相遇。他还说了刚铎和白城,洛汗延绵的丘陵,太阳如何沉入红海,他还描述了哈拉德的原野和霍林的遗迹。


“所以你给自己起名叫索隆吉尔?”莱格拉斯打断他,“艾斯特尔,阿拉贡,现在又来了个索隆吉尔。你名字还不够多么?”


“是的,”阿拉贡说,“有些地方的人管我叫大步,还有些管我叫长腿。”


“长腿!”莱格拉斯乐不可支,“朋友,你所有的名字当中,这个是最棒的啦!”


阿拉贡说话的当口,太阳已经落山。林子越来越暗,天空也呈现出橘色的光。最后,阿拉贡只剩一个地方没讲了,而他却止住了话头。


“我不想说魔多的事,”他说。


“可以,”莱格拉斯说,“我也不想知道。现在该扎营生火了。”


“而你很早就该回家了,”阿拉贡说,“这么黑,你能回家吗?”


“我可以,”莱格拉斯说,“但路途会很危险。而且回家的路很长。”


树林很安静,他也没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声音,但他们知道,这里的情况瞬息万变。小路已将他领到了离宫殿很远的地区。


“我们需要生火,”他说,“我们再走一会儿,然后看看哪里适合扎营。”


“那你呢?”


“等你安定下来,我再赶回家。”


“不,”阿拉贡说,“太危险,你就不能留下来过夜吗?”


莱格拉斯没有反对,因为他确实想留下。他们又走了一会儿,直到莱格拉斯抓过阿拉贡的胳膊,把他从路上拉了下来。他们蹲伏在黑暗中,过了很久,莱格拉斯都没敢动一下。最后,他终于辨别出自己听到的是什么了。


小道上传来马蹄声。


他轻声道,“是巡逻队。”


他们又回到路上。两个火把的光看上去很微弱,在迅速浓郁下来的暗影中就像两个光点,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巡逻队灰色的身影在树干间穿过。他们的武器在橘红色的阳光下闪耀。四个骑手带着短矛,两个举着火把的则带着佩剑;他们看上去阴沉又疲惫,其中一个的胳膊上还打着染血的绷带。


“他们的队长是Caladorn,”莱格拉斯说,“他们四天前去追踪一伙蜘蛛。我想他们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很好,”阿拉贡说,“他们能护送你回家。”


莱格拉斯正准备表示同意,但他心中的失望情绪让他开不了口。他上一次见到阿拉贡差不都是三十年前。他们不能相聚才几小时就又分离。


Caladorn举起一只手,巡逻队都停下检查马匹。他从自己的马上下来,走到莱格拉斯跟前。


“Suilad, hir Legolas!”


“Mae govannen.”


Caladorn微微颔首。


“你找到蜘蛛了吗?”


Caladorn对莱格拉斯转用通用语而感到惊讶,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是的。我们已将它们全部歼灭。它们数量太多,但大部分尚且年幼,我们还找到了一个孵化巢穴,并且用火烧掉了。”


“没有其他的了吧?”


Caladorn摇摇头。“我们近几年的努力总算有了成效。蜘蛛和兽人们正在败退——当然,主要托了您的福。”


“也托了你的福。Celonidh怎么样?”


他朝受伤的精灵示意了一下,那位精灵的脸色在火把的照耀下异常苍白。


“伤口很深,但没有中毒,”Cladorn说道——因为Celonidh不会说通用语,“没有生命危险。”突然,这位精灵注意到了阿拉贡的存在,他瞬间紧绷起来。“这个人类在这做什么?”


“他和我一块儿的,”莱格拉斯说。


“他拜见您的父亲了吗?他看上去很不可靠。你信任他吗?”


“我要不信任他,他也就不会在这儿了。”


Caladorn皱起眉。“您确定他值得信任?如果他想——那个——杀死您的话,那该如何是好?您能抵挡得住他的攻击吗?”


莱格拉斯将双臂抱在胸前。“我信任他。不要质疑我的判断。”


“我很抱歉,王子殿下,”Caladorn立刻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而且我完全有能力照顾自己。”


“我知道的,”Caladorn看上去有些羞愧,“但您要去哪?现在夜色已晚,没有篝火的话很危险的。”


“我们正准备扎营生火呢,你们就来了。”


“您要去很远的地方?”


莱格拉斯犹豫了一下。“我还没计划在外过夜,但现在很迟了,我觉得我不得留下过夜了。”


“您可以和我们一起走,莱格拉斯殿下。”


“不,我要留下来。”


“夜里危险。您可以同我共乘一骑。”


他看上去很是忧心。莱格拉斯皱起眉头。


“谢谢你,Caldorn,但我要留下。你的马已经很累,而且你还有很多行囊。”他将头歪向一边。“你还有剩食物吗?手边有毯子没?还有,我需要一个水袋,如果你能匀出来的话。”


Caladorn叹了口气。“如您所愿。”


在得到一包食物,一条厚厚的羊毛毯,一个水袋,一些助燃物,还有一个木碗后,莱格拉斯向巡逻队告别。


“Navaer!别忘了告诉我父亲,让他别担心!”


没过一会儿,他和阿拉贡找到一块离小道不远的空地,地上长满了湿乎乎的苔藓,周围的树枝提供了很好的屏障。太阳已经不见,星星点缀在头顶的夜空。他们把包袱扔在干燥的地面上,阿拉贡开始挖土,莱格拉斯去拾柴。


像上次一样,他们聊至深夜。等他们没什么可说的时候,他们便沉默下来。篝火的光映照在他们脸上,跳跃的火舌同样反射在阿拉贡的眼中,就好像火苗也在他的心中燃烧。


莱格拉斯会想念他。他一直都想念他。


等他们最后打算入睡时,阿拉贡要求值守后半夜。


“这回,”他说,“你别想不说再见就跑掉。”


“那在你离开前把我叫醒,”当人类躺下时,莱格拉斯说。


“我会的。”


“答应我。”


“我答应你。”


“不准用橡果叫我。”


阿拉贡哈哈大笑。“和某人不同,我才没有那么卑鄙。Losto mae, mellon-nin。”


———————————————————————


莱格拉斯醒来的时候喘个不停,从嘴里往外不断喷溅水花,心脏好像堵在嗓子眼似的。他想坐起身,可阿拉贡坐在他胸膛上,双膝压着他的胳膊。他一点儿都没法动弹。


“艾斯特尔!”莱格拉斯喊道,他又吐出更多水,想要逃离他的束缚,“给——我——下——来!”


阿拉贡哈哈大笑。他手里拿着仍旧在滴水的罐子。他要么把自己水袋里的水全灌进去了,要么就是在附近找到一条小溪,往里灌了溪水——不论哪种情况,总之在他把水全倒在莱格拉斯脸上之前,那个罐子还是满的。


“从我身上下来!”


阿拉贡咧嘴一笑,把罐子放在地上,“你没想到我会复仇吧,朋友?”


“你不是我朋友!下来!否则我杀了你!”


阿拉贡仍然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他还是下来了——他知道莱格拉斯不喜欢被困住,而且也许也因为他知道他的威胁是认真的。莱格拉斯坐起身。他咳个不停,还因为惊吓微微颤抖,脸蛋憋得通红。水从他头发上低落,沾湿了他的外套前襟。


“为什么复仇?”他声音沙哑地问。


“为了橡果,”游侠得意洋洋地说,“我猜你还记得那些橡果?”


莱格拉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阿拉贡眼都没眨一下。“别白费力气,小精灵。我跟着埃尔隆德大人长大,你知道的。”


莱格拉斯叹了口气。这个仇他会记很久。


但是,等他们吃完早饭,太阳把他的衣服烤干,阿拉贡又用无比恳切的态度向他道歉后,他就放弃记仇了。反正他本来也没有很生气。


“我准备把这个还你,”当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阿拉贡说。他从手腕上解下一条细细的皮绳——一个非常朴素的皮绳,又破又脏,“这是你的。”


“我的?”


“你把它系在那条捷径的旁边。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


莱格拉斯盯着他。“你一直留着?”


“我不想让它挂在那儿。免得你想要回去呢。”


“艾斯特尔,一条皮绳罢了。我家里有好多条!”


“是的,但……这是你的。”


莱格拉斯叹了口气。“脏成这样,我根本不想绑在头上。”


阿拉贡看上去很是窘迫。“我只是想……你想要回去。我是说,我们也不知道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好多年后呢。”


莱格拉斯紧紧抿了一下嘴巴。“把它扔了。”


阿拉贡踌躇了一会儿。


“就扔了吧,”莱格拉斯说,“扔掉!它有什么重要的?”


阿拉贡很执拗地把它系回到手腕上。“它很重要。”


他将剑挂在腰间,准备出发。


“你会回来的,对吧?”莱格拉斯问。


“我会回来。”


————————————————————————


在他们分别后的第三天,阿拉贡在林间听到了什么动静。


树上有树枝的断裂声,他转过身,心中确信是莱格拉斯回来了。他头上有什么东西沙沙响,他抬起头,有些希望是精灵在跟着自己。


但莱格拉斯没有跟着他。


他已经等在那里,坐在满是苔藓的树干上,就在小路的尽头。


阿拉贡在走到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精灵把弓和箭袋靠在树干边,太阳照耀在他的头发上。他静静地坐在那,白皙的脸庞朝向太阳。树木安详地摆动枝叶,让树叶的影子在精灵身上跳舞,用绿色的微光笼罩着他的身躯。


阿拉贡什么都没说。他能说什么呢?


“我猜到你迟早要路过这里。”


阿拉贡没有立即回答。然后他开口了:“你在等我吗?”


“是的。我有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


莱格拉斯犹豫了。过了很久他都没有说话。


“Caladorn跟我父亲报告了我在林子里遇到你的事,”最后,莱格拉斯终于说道,“当然,他不知道你是谁,但ada知道那是我认识的人,而且鉴于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人类,所以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知道我很想念你。在我回家的时候,他跟我说,他理解我的心情。”


一只鸟儿落在他们中间的地面上,啄食了几下后,扇扇翅膀,然后就又飞走了。他们盯着它的行动,但谁都没有看着对方。


莱格拉斯继续说了下去。“这几年我们终于将暗影遏制在国境以外。我们控制住了兽人和蜘蛛的活动,森林也比前些年明亮很多。Ada说,我们可以省出一个人手——离开一年,或者更长时间。”


“莱格拉斯……你该不是说……”


“艾斯——阿拉贡。Ada说,如果我只是因为不得不留下才待在家中,那我跟囚犯无异。我的责任会令我窒息,我会恨大绿林的——恨它,哪怕我同时又深爱着它。可如果我现在离开,如果我在想回来时选择回来。那么到那时,我会再次做好为绿林而战的准备。”


“你该不是,”阿拉贡再次说道,“你该不是说……”


“阿拉贡,”莱格拉斯站起身。他身后的树干边放着他的包袱。“你曾经说:下次我来的时候,你必须跟着我走。你的话是认真的吗?”


“是的,”阿拉贡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认真的,我现在仍旧这么想。”


枯黄的叶子在空中打着转。阳光和阴影在地面相互追逐。


他把包袱扔到一边,拥抱了莱格拉斯,接着突然开始大笑。他笑得那样厉害,差点站不稳脚跟,然后他打算靠在莱格拉斯身上——可是精灵也笑到根本没法站直身体。最后他俩叠在一块儿摔在地上。


阿拉贡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然后坐起身。莱格拉斯也坐起身,金发如瀑布一般洒落肩头,跟他本人一样狂野又不守规矩。


“朋友,”阿拉贡说,“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莱格拉斯狡黠一笑。“不疯就不是我了呀,不是么?”


END.

19 Apr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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