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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翻】Like Breathing(下)

早晨。


太阳还没完全开始她一天冗长的旅程,她刚刚醒来,散发的光线微弱而轻佻。它投下长长的阴影,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聚集在拐角和门廊。脚步声在鹅卵石间空洞洞地回荡,晨雾自海边弥漫而来,空气沉闷不已。


新的一天开始时,这座城市总是显得压抑而不详。


莱格拉斯选择了一条两旁树木林立的朝南的大路,行到后来,规整的人行道被松散的石头和零星的沙砾所取代,不过他总算有一次不走通向远方沙滩的那条蜿蜒小道了。他踏上粗制的石阶,爬到悬崖的最高处。莱格拉斯已好些年没有爬过这里,虽然曾几何时,他也是经常造访的客人。


这条路是一位矮人在岩石表面凿出的。他想享受从上面俯瞰的美景,可他的腿比精灵短,走路也不比精灵轻巧,他不想在爬上来的过程中把脖子给摔断。莱格拉斯任由他去做这件事,当他工作的时候还一直陪在身边,在不断的重复和耳濡目染之下,他事实上也学了点工匠方面的复杂知识。


莱格拉斯来到顶部,小心地绕过灌木丛,尽可能地不要碰到那里。海鸥将自己的巢藏在这儿,在精灵的干涉下,它们再繁衍百世都不成问题,如今再多关照些许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莱格拉斯来到悬崖边缘,那儿的石料比其他地方松散。一座齐胸高的铜雕像立在石台之上,伸手搭在它的脚上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


“早上好,吉姆厉,”莱格拉斯喃喃道,他俯眺远方的景致,十分准确地回想起他朋友选择这个特殊地点的原因。下方蓝绿色的大海翻涌着白沫,掀起像石板一样高的巨浪,灰色的天空也暗潮汹涌。寒风沁骨,要是不出他所料,今日一定会有暴风雨。莱格拉斯叹了口气,听上去沮丧又空洞。“真是个糟糕的早晨。”


“哦,我觉得我们见过更糟的。”


阿拉贡。莱格拉斯差点就要露出微笑。他又没注意到他朋友的到来,不过这似乎成了他们的新日常。这是一种新的模式,因为他们的老模式已难以为继。起初,他觉得这是对他们友谊的巨大背叛,但正如那些经过海浪无数次拍打塑造而成的悬崖峭壁,时间也会慢慢平复事实带来的刺痛。现在,它就只是一桩事实罢了。


“不是吗?”


莱格拉斯确实笑了,虽然几乎难以察觉。阿拉贡毕竟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个人类当了太久国王,他不能忍受被人忽略的待遇。


“我们见过,”莱格拉斯同意道,想到过去,他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些,“很多次。”


“在兽人巢穴里被五花大绑那次,在巨妖国度被逼至绝境那次,还有我们打算溜出你父亲的宫殿,逃掉冬至盛宴,跑出去打猎那次……”


他吭哧一下笑出声,愉快与苦痛参半。能再次和阿拉贡一同大笑,这感觉令人惊讶地惬意。“你是指你掉进蜘蛛网里,我费了好大劲把你拽回来,交给医生,免得你毒发身亡的那次?”


“哈!还不如说是掉进蜘蛛网,下去救你的时候被蛰了的那次。”


莱格拉斯听出阿拉贡话语里带着笑意的义愤填膺,试着想象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的表情。眉毛高高扬起,睁大的眼睛里神采飞扬,嘴角怀疑地翘起。莱格拉斯熟悉那个表情,就跟他熟悉自己的手背和弓箭一样,但现在这些全都流于理论了;他再也想象不出那个画面。他意识到,他很久都没见过阿拉贡了。真奇怪,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只要转过身,面对他的朋友,将他的样子烙在他的眼皮上,这样他就忘不掉了。可他之前不是已经试好几次了么?他只能承认这个法子没用,无谓的尝试只会让他痛苦而已。


“不论如何,我们都错过了那次盛宴,”这话倒是真的。他们没有及时回到瑟兰迪尔的宫殿,等他们到的时候,庆典早已结束——而且瑟兰迪尔还派出第一支搜寻队去找他们。“你父亲如坐针毡的。”


莱格拉斯微微皱起眉头,他思索着那个特别的成语;这是阿拉贡这些年学会的无数人类习语之一吧。莱格拉斯还记得阿拉贡只会讲精灵谚语的时光。在他朋友接受了使命后,好多东西都变了。太多了,而莱格拉斯没有跟上这些变化。


他摇摇头,将思绪抛到一边。然后他朝阿拉贡的方向瞥了一眼,但还没远到可以看到他的地步。这是隐秘又模棱两可的一瞥,预示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也是的。”


阿拉贡听言爆发出一声大笑,笑声短促又悦耳,于是莱格拉斯想起来,有一件事从未变过,那就是他总能让阿拉贡大笑。总能。哪怕他的哥哥们或阿尔温都做不到。


“你还记得孤山暴风雪的那次么?我们被困住了的那次?”


“看情况了。你是指我们丢了马匹,在大雪里摸索着跋涉前行,最后到了贝奥因国的边界那次?还是我们放弃寻找合适的掩蔽处,决定勇敢挑战哥布林老巢的那次?”


又是一阵笑声,不过这次带着懊悔的轻笑。莱格拉斯不知道是他提到的哪件事引他发笑的;也可能两件都是。现在回溯往事,这些都已成为了美好的回忆。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他们那时携手并肩,与世界抗争,并最终取得了胜利。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他们活到了现在,才能有命怀念过去。


“我是指那次在法怒德何峰的什么地方,咱俩在峭壁背风的那边抱成一团,那场大雪下了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然后又是一整天。等暴风雪平息后,咱俩才磕磕绊绊地爬出来,当时天色昏暗,都分不清到底是黄昏还是黎明。”


“我记得,”莱格拉斯几乎立刻承认道。虽然他的心脏因回忆隐隐作痛,但他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容。“你那时都神志不清了。”那时阿拉贡确实已经神志不清,因为寒冷;因为饥饿。莱格拉斯一直抱着他,拿自己的背脊垫在冰冷的硬石上,把阿拉贡放在自己身前,用双手双腿环抱住他的身体,心中一直祈祷——真的在祈祷,几百年来的头一次——祈祷这样能够帮他保暖。


“真的吗?”阿拉贡听上去很惊讶,“我不记得了。”


骗子,莱格拉斯想,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阿拉贡肯定记得的,他多少肯定能感觉到被紧紧抱住的力道,精灵温暖的手伸到层层衣物之下,在他心脏的位置缓缓揉擦,想要它跳得再强力一点,再久一点。


“我当时让你跟我说话了,”莱格拉斯提醒他道,他顺着他演下去,在脑中重温了那个无尽的时刻。他手下的脉搏越来越微弱,莱格拉斯想要些东西,任何东西,只要他的人类朋友不被严寒夺去生命。


阿拉贡不满又嘲讽地哼了一声。“我肯定用六种语言诅咒了那场暴风雪。”


莱格拉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差点笑出声,但念及往事,他冷静了下来。“不,只有一种语言。”因为在生与死之间,阿拉贡忘掉了所有他懂得的语言,除了他自小熟悉的辛达语。而且他从未诅咒过那场暴风雪,因为他从不用精灵的语言咒骂。当时阿拉贡背了一首他小时候学过的诗。他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着同一个段落,直到诗句愈发流畅,声音愈发稳定,莱格拉斯不仅听到暴风雪的呼啸,还能听到他自己心底的呼啸,大雪将他们隔绝在一个勉强藏身的遮蔽处,仿佛他们是这世上最后两个活物。这一念头神奇地抚慰了他的心灵。


莱格拉斯记得,当风雪暂歇时,他将阿拉贡背在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个下午。他奇迹地来到一片树林,成功用湿漉漉的树枝生起篝火。他将雪化在他们的水袋中,然后把水袋放在被火焰烤热的大石上,又设法给阿拉贡灌了些热水下去。好几个小时后,他终于让他的朋友暖和起来了,阿拉贡最后眨着眼睛醒来时,发现他正看着瓦尔达壮美的星空。


阿拉贡肯定记得那些。他必须记得,因为他不可能想不起来。他肯定记得在莫利亚那次,在深不可测矿坑中,他们精疲力竭,不断停下来休息,是阿拉贡来到他身边,用他自己的背脊靠着岩石,然后将莱格拉斯拉近。他肯定记得在那个遥无止境、没有星光的夜晚里,阿拉贡将手平摊按在莱格拉斯胸口,用令人安心的碰触带给他温暖,让他呼吸,让他不规则的心跳声不至显得那样孤寂。他肯定记得,是阿拉贡吟唱着那段他以为自己早就忘却的歌谣,阻止黑暗迫近侵袭。


“你曾经是个很好的朋友,莱格拉斯。”他非常庄严地说道,这话分量很重,一种新的痛楚在莱格拉斯的心底燎原,可他慢慢露出笑容,俨然一副甜蜜痛苦的写照。他已经习惯了某些疼痛,但也只是某些而已。还有一些别的,跟往常一样锋芒锐利。


“你为什么看不出来呢?”


你得相信,阿拉贡是个观察入微的人。哪怕在莱格拉斯已经不再留意的很久之后,他仍然在留意。


“我——”可他想不出下半句。他还没开始想要怎么说呢。他可以说好多事,但他一件都想不起来。他根本没办法思考。他意识到,他这个状态已经有一阵子了,他不知道这是何时开始的。他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具只能活在痛苦回忆中的行尸走肉?


他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幽灵?


“更好的问题是,你打算怎么做?”阿拉贡听上去坚定而坦率。莱格拉斯想,他的朋友是不是能看穿他的心思。曾几何时,他们可以读懂对方的心思,或者可以说是心有灵犀。


更有可能是因为莱格拉斯把他的想法全说出口了。


“我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声音既闪躲又迟疑。


也许他们还没有丧失读懂对方的技能,因为阿拉贡接下来的回应实在太好猜到,弄得莱格拉斯差点笑出来。


“你真的不知道?”


————————————————————————————————


破晓。


太阳仍旧藏在东方。她只露出几束苍白的光,照得天空不明不暗。瓦尔达的星星一颗颗地消失,它们跟着月亮沉入梦中,它们墨紫色的光晕褪去,逐渐染上了清晨那种暗淡而又倦怠的灰色。莱格拉斯又站在悬崖上,他望着下面动荡的美景,接受了吉姆厉对此处视野的偏好:不移的巨石,温暖的沙子,狂怒的大海和无垠的天空。吉姆厉喜欢这里并不奇怪。


“你可真是个典型的矮人,”莱格拉斯好多年没说过这句善意的揶揄了,他也好多年没听到这句话的对答了。“我也真是个典型的精灵,”他补充道。因为吉姆厉不在那儿,他得自己替他说。莱格拉斯对自己一人分饰两角的可笑行径哈哈大笑,不过他也不怎么在乎。他很乐意回忆自己和矮人的那些针锋相对。然后莱格拉斯转过身,面朝雕像的脚下——真的是脚下。他两手各自抓住雕像的一只脚。


“奥力不会告诉我你死后会去哪里。显然只有伊露维塔才知道了。”莱格拉斯抬头凝视着他朋友的肖像,这是他用自己的双手精雕细就而打造的。在他们结伴而行的日子里,他学到了凿刻石台的方法,就在吉姆厉去世的后一天,莱格拉斯回到这里,每天一点地从山下搬来合适的基石,但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能力雕刻人像,哪怕他真的做了,在凡人眼里,石头也不是可以持久的材料。毕竟,时间都把这座悬崖给侵蚀掉了呢。不,雕像必须由更坚固的材料所铸,而且需要专门的锻造工艺。莱格拉斯知道自己该去找谁。


他找到马哈坦,也就是奥力英达,他说只要能获得锻造技术,他愿献身为仆。马哈坦比莱格拉斯更懂得痛苦和失去的感受,他自愿协助,最终找到了一种合适的合金——看上去像铜,但和精灵的钢铁一样坚韧——他让莱格拉斯把他记得的所有关于矮人的传说都告诉他,这便是报酬了。


但马哈坦只是提供了锻造的金属,莱格拉斯得从他的女儿那学会雕刻的技术。奈丹妮尔一开始拒绝了他:她在源源不断的哀痛中度日,早已不再涉足此等技巧,但莱格拉斯明确说,他不是来委托她帮忙,只是想学到方法,于是她这才答应。她曾是瓦林诺最好的工匠,虽说漫长的三个纪元让她一开始略显生疏,但她的技艺依旧举世无双。他们慢慢地仔细将它打磨抛光,二人的动作和谐一致,因为他们都在哀悼之中,而且他仿佛将她的双手变活了。她也将他的心变活了,哪怕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


莱格拉斯凝视着塑像时,脑中想起奈丹妮尔,她煞费苦心地帮助他完成了雕刻。他原本想邀请她与自己合作的,哪怕他清楚她不会答应。她确实是一个幽灵,在满是灰尘和回忆的房子中徘徊,直到世界终结。莱格拉斯想到,他差一点就任由自己踏上相同的命运之路,这一念头给了他力量。


最终道别的力量。


他为吉姆厉露出一个泪眼朦胧又痛彻心扉的笑容。精灵从不擅长道别;他们太习惯永生了,他们想紧紧抓住它,哪怕生命的细沙一直从他们指缝间流走,永无止境。


“我希望你别惹麻烦,”他对雕像警告道,话里透着旧时光的那种幽默,但他的表情很快变得若有所思,“不论你现在在哪。”


说完这话,莱格拉斯转身离开。他小心翼翼地地顺着窄路走向沙滩。浪花正在快乐地翻腾,风儿呼啸着吹响大海。莱格拉斯站在岸边,然后笑了,因为他禁不住想,这是不是意味着曼维之神对他的保佑?


莱格拉斯很早就习得了所有造船和航行的知识。诚然,那次他的船在天鹅港搁浅了,但把她救回来、修葺完好也没花多大功夫。现在,他终于又站在了船舵上,收起锚,扬起帆,他面向东方,看到太阳刚从海平面升起。这是新的一天的希望,它为他所拥有的的一切镀上一层金光,莱格拉斯心中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


“你要去哪?”


莱格拉斯笑了,他的笑第一次不带任何负担。他想象阿拉贡站在船艏,双手撑在栏杆上,看海豚在前面嬉戏。或者他正靠在桅杆上,一脚架在另一只的脚踝上,交叉双臂,抬头看着上面的绳索,一边估量风向。没关系了,因为很早之前,莱格拉斯就把这艘船命名为艾斯特尔,不过他觉得阿拉贡这个名字在这儿也很合适,搞不好会更合适呢。


“我也不知道,”莱格拉斯承认道,他仍在微笑。能把这句话说出口真好,而且因为它千真万确,他感觉更好了。


“我听说南海的远端有巨龙栖息,”阿拉贡提议道。也许他在船尾,规划航线,监视着船的吃水状况。也许他正高高地站在帆架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你听谁说的?”他质问道。阿拉贡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好像是从下面的甲板传来的,要么他就在他身后。他忙着调整六分仪和指南针,没空回头。


然后莱格拉斯想起了迷路是什么感觉,像困在暴风雪里,阿拉贡的生命在渐渐消逝,像在莫利亚矿坑里,周围的黑暗令人窒息。然后他想起了被找到是什么感觉,当他的朋友抬头看向晦暗的天空,他的内心如阿拉贡脸上的表情一样欣喜若狂。


“我想念你,”他最终说道。像星光一样——“像呼吸一样。”


这次他没有听到回答。


而这次,莱格拉斯不再介意了。


END.



12 Apr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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